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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好看小說】魚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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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宰魚工

  梶男作為一名宰魚工已經從職八年了。期間,他從沒有換過工作,不是沒有想過,而是僅限于想想而已。他滿足于當下的職業(yè),除去常常被沾惹一身的魚腥味,并沒有什么不好之處。事實上,他已習慣自己身上的魚腥味了,那令人作嘔的魚腥味,也已成為他身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標記。魚腥味在身,在他看來,也沒什么不妥。他喜歡宰魚工這個職業(yè),尤其重要的是,宰魚工這活兒足夠安靜,不需要對人歡顏戲笑、油嘴滑舌故作討好,只需要埋著頭,老老實實待在菜市場一角的小屋子里,熟練而安靜的宰殺顧客依次遞上來的各色魚類即可。他不善言語,總會說錯話惹人不開心,他意識到這一點后,更少開口了。這樣一天下來,還說不十句話。性格原因,他沒有結交到要好的朋友,獨自一人居住。

  他受雇于一個田姓老板,田老板膀大腰圓,人挺好,喜歡抽雪茄,性格開朗。在菜市場賣魚賣了十多年了,攤位從三米長擴大到現(xiàn)在的十米,客源也比以前多出很多。他攢下一大筆錢,不僅在這個城市里買下了兩套房,扎下了根,還把子女送到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就讀。他的妻子已經從腥味十足的魚市脫身,每天的任務只是去遛狗和去美容院做保養(yǎng)。菜市場這個收入可觀的攤位,目前還在經營,只是他雇了幾個幫手,有人專門幫他進貨,有人專門幫他給客人挑魚、上秤,他每天只需要坐在搖椅上抽雪茄和收錢找錢。其中,梶男就是他的雇工之一,負責宰魚。八年前的一天,一名干了半年的宰魚工向他提出了辭職申請,也就在同一天,他雇到了梶男。他以為梶男也會像其他的宰魚工一樣,干個半年幾個月,就會忍受不了魚腥味,忍受不了枯燥乏味的宰魚生活而提出辭呈,沒想到的是,梶男竟然堅持下來了,一干至今。每個老板,都會喜歡踏實肯干、不朝三暮四的員工。兩年后,沉默寡言的梶男,開始得到他的器重。他時常在每月發(fā)工資那天,在收攤之際,趁機叫住梶男,偷偷塞給梶男一個幾百元的紅包。

  干了八年宰魚工,梶男已經二十六歲了。他多少攢了一點錢,大約有十多萬。除去房租和日常開銷,也沒什么別的大的花銷之處。他見有人每月領了工資后,就匯給家里,或者匯給妻子,或者匯給父母,但他誰都匯不了,他既沒有妻子,也沒有父母,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。孤兒院里有照顧他的阿姨和叔叔,但就是沒有父親和母親。他理解不了父母兩字的含義,無論當時孤兒院里的阿姨們如何解釋,如何演繹,也不論他看過多少有關親情的文章和電視公益廣告,他就是理解不了,至今亦然。有一段時期他萌發(fā)過一個念頭,想通過一些途徑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。那段時期,每天晚上回到居所躺在床上,他禁不住幻想,幻想和父母同桌吃飯的場景,也根據(jù)自己的長相去幻想他們的模樣,他們在哪兒?他們還健在嗎?過得還好嗎?需要用錢嗎?他一度興起,把自己幼時僅存的一張照片發(fā)在尋親網(wǎng)上,那張照片是他的生父母在他兩歲大時拍下的周歲相,是在他被遺棄那天照的。然而,僅僅在五天之后,他就撤銷了照片和所有個人信息,他無意再去尋找父母的下落。他那顆一度火熱的心驟然冷卻下來,猶如一顆冉冉升起的衛(wèi)星驟然沉入冷冰冰的海底。從那以后,他再也沒有萌發(fā)過那種念頭。

  梶男至今沒有女朋友,也沒有正式談過一場戀愛。因此他對愛情的看法,也只是一知半解。他向往愛情,渴望得到愛情的滋潤,但同時又對其感到莫名的的恐懼和無助,更多的是陌生和不解。他有過兩場死滅于初始階段的戀愛,第一次是和一個小他一歲的女孩。經人介紹,他們在指定地點見面了。他們壓著馬路走了一段路,那女孩沖他眨眨眼,撒嬌說餓了。他二話不說,帶著女孩去了路邊的簡陋的餃子館吃餃子。他一口大蒜一口餃子,吃得火熱,飯桌上有一碟陳醋,他時不時捏起小勺子給碗里的餃子淋點醋。整個過程,那女孩一言不發(fā)。她連筷子也不拿起,只是一副驚呆的表情看著他吃,嘴角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嫌棄。他埋頭吃著,寡言少語,很快,他碗里一只餃子也不剩了。他抱起碗,一鼓作氣,把碗里的湯也喝了個光。隨后,他打個飽嗝,擦了把額頭的熱汗。這時他注意到,對方那碗餃子還滿當當?shù)?,分毫未動,于是他輕聲問,你怎么不吃呀?你不是說你餓了嗎?他的嘴里全是蒜味,一說話,味道就全涌出來,那女孩用粉白的嫩手掩住鼻子,皺著眉頭說,第一次見面你就帶我吃這個?她心里其實還有話要說,她想說,你瞧你那副吃相!但她沒有說,想給對方留點基本的尊嚴,她沒再說什么,拎著她的小挎包頭也不回走開了。走出餃子館后,她立馬掏出手機打電話,電話里她用很惱火的語氣吼道,趙二東,你個孫子,你給我介紹的這是什么人呢!

  趙二東,是梶男唯一的朋友,兩人都是在同一所孤兒院長大的。

  有了第一次的無疾而終,梶男對于戀愛一度灰心喪氣,有點一蹶不振的樣子。深受打擊。他反復回味那女孩臨走前說的那句話,第一次見面你就帶我吃這個?他不知道為何原本好端端,僅僅吃頓餃子就鬧出那么大的反差。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了。難道,請對方吃餃子是錯誤的嗎?他弄不明白。

  越是弄不明白,他就越好奇,越有探索欲望。

  后來每周末,他都會去電影院。

  他喜歡看愛情片。不喜歡看武打片,也不喜歡看犯罪片。在他看來,前者太暴力,后者太血腥,只有愛情片,才能給他帶來溫馨和滋養(yǎng),甚至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他對愛情的想象。他想從愛情片里學到些東西,比如,第一次請女孩吃飯,應該去哪兒吃?他逐漸發(fā)現(xiàn),故事里的男女主角通常在咖啡館里見面,也通常在咖啡館里就餐和攀談,要么就餐前,要么就餐后,還通常會喝一杯咖啡或者奶茶。在就餐期間,則喝一瓶紅酒。原來如此!有一次在觀影期間,他恍然大悟般一拍腦門,自言自語說,怪不得,怪不得!他明白了,原來談戀愛不是那么隨意的,是有講究的。第一次見面吃飯,也是有一定的講究的。他把第一次戀愛的失敗的原因歸咎于此,當作反面教材牢記在心。他仿佛摸到了某種攻無不克的真理,為此,他感到興奮,感到勝券在握的喜悅。

  菜市場有個賣菜的胖姑娘,長相平平無奇,唯一能夠吸引人眼球的,只有胸前那對和她身材一樣肥大的奶子而已。在夏天,因為衣裳的單薄,那對傲人的大奶子呼之欲出,走在路上,頻頻惹人側目。盡管如此,還是沒有人找她戀愛。身材和長相就不說了,問題的關鍵是,她很粗魯,脾氣很臭,粗嗓門,行動大大咧咧像個男子。奇怪的是,她的心眼卻很小,斤斤計較、不依不饒、胡攪蠻纏,是她的隨身標簽。和她打過交道的人,都對她畏避三舍。她輟學后,就從老家趕來,幫著她的姑姑賣菜。對于發(fā)她工資的姑姑,她倒是極度熱情,極度討好。她在菜市場賣了兩年菜,沒有收到一份男人的禮物,也沒有男人對她張開懷抱,或者伸出愛戀之手。她渴望這些,正如梶男一樣,既渴望,又好奇,并且還陌生。

  終于有一天,她放下身段,把目光投向了梶男。

  梶男性格木納,不善言辭,很少有女孩對他主動示好。胖姑娘的菜鋪離他宰魚的小屋子相距不遠,有好多天,她總是不時朝他那里望去,眼睛里含情脈脈,彷如春水般蕩漾。他一抬頭,與她對視一眼,她便羞怯的低下頭,面頰浮現(xiàn)一抹虹彩。如此一來,即便木納如梶男,也漸漸悟解了對方的心思。很自然的,兩人湊在了一起。田老板發(fā)現(xiàn)苗頭后,替梶男道不值,認為梶男和那個胖姑娘談戀愛,委屈梶男了。他覺得梶男除了嘴笨,人呆一點,沒有別的缺點,他實干,能吃苦,心眼好,節(jié)約,不亂花錢,按照傳統(tǒng)的審美標準來講,不失為一個好丈夫。和那個飛揚跋扈的蠻不講理的母夜叉在一起,真夠他受的了。他為梶男擔心,心里不贊成他們兩個戀愛,他想,要是他們倆人結婚住在一起了,她可不天天欺負梶男著吶!他心里不贊成歸不贊成,但也沒有當面找梶男談過,從另一方面來說,他也不想剝奪梶男戀愛的權利,不管對方是誰,只要梶男愿意,他也就不好再多說什么。

  那天,梶男約她去吃飯。那是兩人確定下來戀愛關系后,首次坐在一起吃飯。在此之前,他們是各回各家吃。吸取了上次的教訓,梶男特意把約會地點定在咖啡館。上島咖啡。黃昏的時候,他們來到了咖啡館,梶男打算吃完飯帶她去看場電影,像大多數(shù)初戀情侶那樣,在電影院昏暗的坐椅上,偷偷牽一下對方的手指,試探著摟著對方的肩膀。這些套路,也都是在電影院里看電影時學到的,有時是從熒幕上,有時是從前排的情侶那里。

  在咖啡館找到位置坐下后,侍應生走過來問要點什么。

 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,可是梶男心里還是有些緊張,甚至有種一絲不掛、自慚形穢的羞恥感。以往他都是在熒幕上看到一對對男女在咖啡館里就餐品酒,還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,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識,又都冰冷陌生。富麗堂皇的大廳對他而言未免過于大了些,穿著體面談吐溫聲細語的人們,未免使氛圍冷了些,雖然他明知道大家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安然就座,互相細聲聊著,沒人會有閑心在意他。他還是覺得有無數(shù)雙眼睛在盯視著自己,盯得他渾身直冒虛汗。

  侍應見他不言語,于是又提高嗓門重復:“先生,您需要什么?”

  梶男打個激靈,回過神來,抬頭望著侍應,佯裝鎮(zhèn)定說:“都有什么?”

  侍應把菜單遞給他。他目光掃了幾下,又把菜單合起來歸還侍應,說:“先要兩杯咖啡?!?/p>

  “哪種咖啡?”

  梶男搜索枯腸,半天也沒想起一個咖啡名,來之前他還記得兩個咖啡名,現(xiàn)在倒好,全都給忘得一干二凈。他說:“都有什么?”侍應說:“有很多?!笔虘徚司?,看了梶男一眼,清清嗓子接著說:“有藍山咖啡,濃縮咖啡,浮冰咖啡,炭燒咖啡,卡布奇諾——”

  梶男說:“卡布奇諾,要卡布奇諾?!彼肫鹪陔娪袄锟催^,男女主人公通常喝這種咖啡。

  侍應又問:“要常溫的還是冰的?”

  梶男看看胖姑娘。胖姑娘說:“要冰的?!?/p>

  咖啡上來后,兩人一邊喝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,氣氛融洽。胖姑娘顯得很開心,她說她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,要謝謝梶男帶她來。說這話時,她軟綿綿的依靠在沙發(fā)的靠背上,面如桃花,眼泛秋波,嬌滴滴的看著梶男。梶男心里很受用,他裝作很老練的樣子,舉起咖啡杯,沖著胖姑娘很豪爽地說:“來,干杯?!币慌脏徸赖膸讉€女孩聞聲望過來,梶男朝她們回望過去,舉杯的手臂僵持在半空中,他不知道她們?yōu)楹瓮蝗恢贝链镣^來。胖姑娘看看梶男,又看看那群女孩,也不明所以。那群女孩知道自己的行為有所冒犯了,匆忙收回視線。梶男也收回視線,對胖姑娘說:“來,咱們干杯?!编坂鸵幌?,鄰桌那群女孩全都笑了。梶男知道她們是在笑自己,可是他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兒。直到不久之后,他給栗子小姐談起這事,栗子小姐笑得差點喘不過氣兒,她告訴他,喝咖啡又不是喝啤酒,哪用得著干杯的!

  喝完咖啡后,他們又點了雙份牛排和一瓶紅酒。

  等買單結賬的時候,侍應說:“一共三百二十五?!?/p>

  梶男低頭從褲兜里掏錢時嘀咕了一句:“喔,這么貴喔?!彼砩现粠Я怂陌賶K,一下子花去三百二十五,晚上看電影的計劃泡湯了。

  “我來付吧?”胖姑娘細著嗓子說。

  梶男驚訝的看著她,她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,眼神躲躲閃閃。

  “你來付?”梶男說?!耙埠?,也好?!?/p>

  一聽“也好,”胖姑娘立刻氣吁吁地,臉色煞白。梶男并沒有看出異樣,他依舊興高采烈自言自語道:“今天帶的錢少了,待會還要去看電影。你先付也是可以的,我明天把錢補給你?!?/p>

  胖姑娘看也沒看梶男,直接把錢丟給侍應后,扭頭便走。

  梶男從侍應手中接過五元找零后,追逐出去,胖姑娘已經在過馬路了。梶男穿過擠攘的人群,追上去舉著五塊錢說:“別走那么快,還有找零呢?!迸止媚锘剡^身,氣急敗壞地指著梶男的鼻尖吼道:“你給我滾開,你個吝嗇鬼!”梶男舉著一只拿著五元錢的手,呆若木雞,佇立在原地。他又一次戀愛失敗了。不僅如此,從那以后他還獲得了一個壞名聲,吝嗇鬼。倒霉催的梶男,情場遭了霉運似的,坎坷晦暗。這下,梶男對于愛情徹底心灰意冷了。

  二 栗子小姐

  栗子是個小姐,從事非法的營生。干這一行的大多有幾分姿色,或者閃光之處。要么臉蛋漂亮,要么身材凹凸有致,要么溫柔,要么潑辣,要么就是活兒好。栗子小姐竟然每一樣都占了。據(jù)此,你可以想象她在行業(yè)里有多吃香。但是,栗子作為一名小姐,也有自己的品味和審美,對于客人并非來者不拒,全盤接受。她仰仗著自己的優(yōu)勢,對于客人挑三揀四的,粗俗的、魯莽的、自大的、臟的、怪的,全都不在她的接納范圍之內。除此之外,她還有一套自己的規(guī)定,每天只接兩個客,價位略高,完事后就下班回家。有一次鴇母對她說:“栗子啊,如果你不那么講究,早就發(fā)財了?!崩踝幼≡诓萑瓜镒樱ぷ鞯牡胤皆诹硪粭l街,兩者相距不遠。她愛干凈,鴇母給她提供的場所她有點嫌棄,因此,接到客后,她通常就把客人帶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內。

  栗子平時是一個人住,偶爾她的同行閨蜜會過來玩耍,但這種情況不多見,她的閨蜜們都有自己的事情做,除去工作期間,很少團聚在一起。她租住的是一室一廳的小房子,位于一棟六層居民樓的第三層。建筑有些老舊,沒有電梯,樓梯的扶手是鐵質的,已經銹跡斑斑,樓道里貼滿了小廣告,無人清理??伤姆块g內卻非常清潔干凈,幾乎可以用一塵不染來形容。她是個講究的人,對生活的細節(jié)也不例外。

  梶男住在她的隔壁,二者的門墻形成一個九十度夾角。確切說,若非那一次迎面相撞,梶男并不知道隔壁換了個新鄰居。那次是梶男下班回來,爬完三層樓梯,快走到門口時低頭找鑰匙,這時側面鄰居那扇門攸然開了,風風火火走出一個女人,那女人穿著一件連身黑色緊身裙,柔順光滑的頭發(fā)垂在肩頭,一身撲鼻的清香。她神色匆促,似有急事,把門甩上后邁步便走,正好和梶男撞個滿懷。她抬頭看了一眼梶男,說了聲對不起。梶男愣了一下,然后讓開道,讓她通過,她走過后,梶男把鑰匙插進鎖孔里,準備開門。突然,身后傳來那個女人的聲音:“你就住隔壁?”那女人站在樓梯轉角處,向上望著梶男。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,襯托出一種柔和之美。

  梶男停下來轉過身,慌亂的回答說:“是啊?!背藛柭?,他還沒遇到過主動找他說話的年輕女子,何況是那么漂亮的女子,因而他顯得有些緊張,抓鑰匙的手松懈下來,緊緊攥著一側的衣角。心臟砰砰直跳。

  那女人指指自己的房門說:“我叫栗子,住你隔壁。”

  梶男按捺住內心的激動,擠出一抹笑意,抓撓著脖頸故作輕松說:“你——,你好?!?/p>

  栗子仿佛看出來他的緊張了,她咬著嘴唇強忍著自己不笑。但她實在忍不住,梶男掛在臉上的那抹生硬的笑意實在太逗人了。還有他那故作的輕松語氣,也令人忍俊不禁。她閱人無數(shù),僅憑對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,她就能夠窺知對方的真實內心。從梶男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,他還是白紙一張,是那種和陌生女性多說一句話就面紅耳赤的男人。她必須要立即離開了,不然她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很沒禮貌的大笑起來。于是,她扶著樓梯扶手,匆忙的拾階而下。下了一層樓后,梶男聽見下面的樓道里傳來一陣碎銀般的清脆笑聲。他把左臂抵在門上,右手扭動鑰匙,真正的微笑浮現(xiàn)在他的臉龐。門開了,梶男準備邁入時,樓外的巷子里傳來一句問話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是栗子的聲音。

  “梶男!”由于對方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視線,梶男也已卸除了精神枷鎖,所以回答得簡潔有力。

  那是梶男與栗子的第一次相遇。彼此都留下了相當好的印象。

  栗子是何時搬來的,梶男尚不清楚。如果不是那天打了個照面,他還以為隔壁住的還是那對中年夫婦呢。那對中年夫婦何時搬走的,他也不清楚。他早出晚歸,白天幾乎不在家里。和栗子相遇的那天,因為當天生意不好,田老板讓他比往日早了一點下班,后來連續(xù)幾天內,他都沒有再撞見栗子。

  栗子是晚出早歸,和他的作息相反,他當然難得一見了。

  直到有一天深夜,梶男被一陣劇烈的拍門聲驚醒了。他從貓眼里窺視外面,看到是栗子小姐,整個人沒來由的一下精神起來了。他跑回臥室,穿上衣服,走到洗手間朝鏡子里瞄了一眼,又擰開水龍頭,把手淋濕后,抬起手小心翼翼撫平睡亂的頭發(fā)。做完這些,他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。

  “有事嗎?”梶男假惺惺的揉著眼,打個哈欠。

  他的小心思逃不過栗子的慧眼,他穿得齊齊整整的,一絲不茍,頭發(fā)也顯然被精心打理了。卻裝作迷迷糊糊剛醒來的樣子。栗子不忍戳破他的掩飾,她直奔主題說:“抱歉,打擾你休息了。我的鑰匙忘帶了,我要從你的陽臺上過一下?!?/p>

  梶男客廳外側的陽臺和栗子臥室的窗臺相距兩尺遠,踩著陽臺可以勾住窗臺的窗框,抓住窗框就能跳到窗臺的臺面上。梶男帶著栗子走到陽臺,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攀援過去的線路,然后對身后的栗子說:“我去幫你開門吧?!崩踝诱f:“這怎么好意思呢,我自己可以搞定。”

  梶男不由分說開始行動起來,他攀住陽臺的墻體,跳上去,接著走了幾步,他朝樓下的看了一眼,不禁一陣暈眩,他有點恐高。三樓雖然不算很高,但也足以讓人心生畏懼,可以肯定的是,失足掉下去,非死也殘。他克服內心的畏懼,抓住對面的窗框,長舒一口氣,躍了過去。他成功了。沒掉下去。他沿著狹窄的窗臺緩步移動,向里推開窗子,爬進了栗子的臥室。臥室不大,但卻很溫馨,有淡淡的馨香,靠窗的地方擺著桌椅,上面壘滿了小說書籍,還有一只盤子大小的立式鏡子,各種化妝用品。床上被單疊得齊齊整整,枕頭擺放得也中規(guī)中矩,右側的床頭柜上坐著一只淡褐色的大號的泰迪熊公仔,甚是可愛。左側的床頭柜上安放著一盞綠色的小臺燈。

  梶男從栗子的臥室內走出來,給她開了門。

  一進門栗子就說:“謝謝你啊,麻煩你了?!?/p>

  梶男撓撓頭發(fā),羞澀地說:“不用客氣?!彪S后他又補充說:“那,沒事了,我先回去了。”

  栗子立即道:“別啊,坐會嘛?!?/p>

  栗子舉舉手中的一盒螺螄:“一起吃?!?/p>

  梶男現(xiàn)出猶豫之色,栗子有些失望的質問說:“你介意嗎?”

  “啊,不是。不,不介意?!睏|男快速回答。

  “那就把門關上?!?/p>

  梶男留了下來。

  栗子在進浴室之前,給他開了兩瓶冰啤酒,打開電視機,又拿了些零食給他吃。他不愛吃零食,那些零食他一包也沒拆開。而那盒螺螄也敞開著擺在他面前的小桌上,散發(fā)著誘人的香味。但他也沒去動。他有些拘束,只是時不時輕輕的喝一點啤酒,盡量不發(fā)出任何響動。他坐在沙發(fā)上,雙腿并攏,身體略微向前伏著,幾乎保持著同一個姿勢。從小到大,他還從沒有過和異性共處一室的經歷,他的緊張是可以理解的。眼前的電視機里放著他喜歡看的古裝劇《瑯琊榜》,然而他卻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,眼睛雖然在盯著屏幕,心思卻不在那上面。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,只是腦子里思緒凌亂,簡直像是在做夢??刹皇锹?,夜深人靜時分坐在異性家里的沙發(fā)上,可不就是像在夢里嘛。

  栗子從浴室走出來,身上裹著一件浴巾,潮濕的頭發(fā)挽成一個發(fā)髻,盤在腦后。她顯然卸過妝了,面目雖然沒有之前那么閃亮奪人,但卻另有一種清淡雅致的美感,并不輸于前者。她在梶男旁邊坐下,抓起一只酒瓶,把兩只玻璃酒杯倒?jié)M。她舉著酒杯對梶男說:“來,干一杯?!睏|男拿著酒杯和她碰了。

  放下酒杯,栗子側著腦袋說:“話說你叫什么來著?梶,梶男?”梶男點點頭。

  “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名字?”栗子笑著說,“是誰給你起的?你父親?還是你母親?”

  在栗子說話期間,梶男的雙手一直交叉在一起,右手拇指扣刮著左手的食指。當栗子問完他的名字后,他停下來,把投注在雙手上的目光轉向栗子。他異常平靜地看著她的眼睛,說:“都不是?!?/p>

  栗子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,仍然是一副天真的語氣追問:“怎么回事???”

  “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他們。”梶男有點傷感。

  “哦?!被蛟S意識到什么,栗子趕緊轉移話題說,“你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

  “你聞不出來?”梶男詫異道。

  “聞?”栗子不解地問。

  “是啊。”

  說話間,栗子當真伏在梶男的胸口細細嗅起來。梶男被栗子突如其來的舉動驚訝了,只感到胸口一緊,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。同時一股美妙的香氣鉆入梶男的鼻孔,他立即大腦缺氧般陶醉于其中,如墜云霧?!笆裁匆矝]聞出來啊,”栗子抽回身坐正,若無其事說,“沒什么特別的味道。”

  梶男暗想,或許是晚上洗澡用了太多香皂的緣故,把魚腥味給洗沒了。

  “我是從事宰魚工作的?!睏|男老實交代。

  “宰魚?宰魚也是一門工作?”這下輪到栗子詫異了。

  “是啊,”梶男說,“我都工作八年了?!?/p>

  “我從沒聽說有宰魚這種工作,你是在哪工作的?”

  “就在青門菜市場,”梶男說,“菜市場北門左轉走到頭,有一間簡易的活動板房,我平時就待在那間小屋子里。顧客提過來魚,我就幫著宰了。”

  “我沒買過生魚,所以我沒在那見過你?!?/p>

  “我也沒有在菜市場見過你,你很少去那里吧?”

  “是的,”栗子說,“我從沒去過。”頓了片刻,她又說,“我都是叫外賣,有時候直接在飯館里吃了。廚房里鍋碗瓢盆都有,只是一個人,懶得做也懶得收拾?!?/p>

  梶男點點頭,表示明白。

  “那你是從事什么行業(yè)的?”梶男把懷在肚里的好奇吐露出來了,“平時總是難得見你一面?!?/p>

  “你沒見過我?”栗子問。

  “沒見過,”梶男如實說,“就上次撞個滿懷。”

  “那次不算,”栗子搖頭說?!爸?,在那之前,你沒見過我?”

  “那就沒有了?!?/p>

  “也難怪,”栗子似乎若有所思,“你也不會去那種地方?!?/p>

  “哪種地方?”

  “哦,沒什么?!崩踝拥咕蒲陲椪f,“來,咱們再喝一杯。”她撇過了梶男的問題。

  三 堪仔兄弟

  阿堪和阿仔兩兄弟有多年室外裝修的經歷,身體靈活,臂力強勁,善于攀爬。三年前,因為一場事故,同事王進財從十一樓墜落身亡,即便曾幻想過多次安全繩斷裂墜落身亡的場景,但當親眼目睹同事死亡的慘狀時,兄弟二人的心靈震動很大,打擊也很大。腦子一熱,暗暗下了個決定。幾天后,他們領到當月的薪水,不顧老板的挽留,果斷辭職了。

  幾個月后,他們身上的錢花光了,還是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。兄弟倆都是小學學歷,唯一的技能就是室外裝修,當時他們走投無路,又有點后悔當初的抉擇了。覺得不該那么匆促就下決定。他們想這下倒好,只能去建筑工地上找點活兒干了。干了沒幾天,又受不了了。他們在工地上一無所長,只能干那種又苦又累的體力活兒,兩人體力都有些吃不消。

  他們后悔極了。厚著臉皮回到裝修公司,向老板申明來意,也就是說想回到之前的崗位上。老板夾煙的手一揮,彈彈煙灰,一反常態(tài)說:“想來來想走走?當本公司是福利院?”他有點氣惱,也可以理解,因為他當初培訓他們兄弟倆時沒少費工夫,耗心血;他們那天突然提出辭職時他差點蒙了,他待他們可不薄,他還以為他們是在給他開玩笑。當天是愚人節(jié)。他當時試著挽留他們,并提出可以適當加薪,然而沒用,他們鐵了心要走。他大失所望,覺得自己投注的心血白費了,他們肯定另攀高枝了。他從那時起,就對他們倆有了厭惡感,認為他們是那種不靠譜靠不住的人。

  兄弟倆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后,離開了裝修公司,決定去別的裝修公司碰碰運氣。當給他們面試的人看了他們的履歷,問他們?yōu)槭裁崔o職的時候,他們又支支吾吾答不上來。他們不善于撒謊和遮掩,結果,他們的求職請求被屢屢退回,拒之門外。他們徹底灰心和絕望了。

  在此之際,路過報刊亭時,一張報紙的標題吸引了他們的注意:“天網(wǎng)恢恢,本市一入室盜竊團伙被連窩端?!彼麄兓ㄥX買下了這份報紙,坐在路邊讀起來。有些字不認識,直接跳過,或者根據(jù)句意蒙出來大概。這篇報道不僅沒有讓兩人引以為戒,當作反面教材,反而激發(fā)了他們的某種潛在意識,邪惡的本質。他們決定鋌而走險,大發(fā)不義之財。

  由于有多年的室外裝修經驗,二人走高爬低的身手很是不凡,破窗而入更是不在話下。為保安全起見,他們行事謹慎,總要踩好點,確保萬無一失后,才展開行動。他們慣常對于單身人士下手,那樣就算當事人被驚醒,人單力薄,也不至于憤而反抗,殊死搏斗。通常情況下,在匕首的威逼之下,他們甚至會主動配合,老實交代出錢財?shù)牟貎χ?。至今,他們已經犯下多次案子,或許是命不該絕,他們尚且逍遙法外,未被繩之以法。

  最近他們瞄上了一個年輕靚麗的單身女子,通過幾天的踩點,他們發(fā)現(xiàn)她是一個人居住,每天晚上出門,凌晨歸來。他們跟蹤過她一次,摸清了她的身份,是個小姐。這讓他們喜出望外,他們覺得,憑借她的姿色,一定攢下不少錢(實際上,這是個誤區(qū))。在他們兩兄弟看來,她是塊油水很多又容易吃下的肥肉。而且,她的姿色,也不免讓他們動心。

  有一次深夜踩點,隔著一層紗布窗簾可以看到,那個女子曼妙的身姿在房間里若隱若現(xiàn),晃來晃去,十分誘人。弟弟阿仔就對哥哥阿堪說:“她好美啊?!?/p>

  哥哥問道:“想?”

  弟弟毫不猶豫地說:“嗯?!?/p>

  四 梶男的假日

  那天和往常沒什么兩樣。照例是去上班,進入菜市場,進到自己的宰魚屋里,接過顧客遞來的魚類。刮鱗、去腮,剖開魚腹,取出雜亂的內臟,只留下沖洗干凈的魚泡,塞回魚腹。有時有的顧客會要求他把魚肝也保留住,他會遵照他們的意思,把魚肉沖洗后,把魚肝裝進空蕩蕩的魚腹里。還有的客人會要求剁碎,把魚肉剁成碎塊。當然,他也照辦。在外人看來千篇一律的宰魚生活,他卻過得有滋有味。他的耐性是極好的,對于生活標準的需求也不高。田老板總是在人前人后禁不住夸耀說,尋到寶了。他口中那個“寶,”自然指的就是梶男。梶男從不要求這要求那,不要求加薪,不要求假日,也從不抱怨。多年來,田老板還從沒有見梶男發(fā)過一句牢騷話。即便在嚴寒的冬天,也是一樣。冬天的時候,氣候寒冷,水很冰,梶男的手掌布滿凍裂的裂紋,手相慘不可睹。即便如此,也從沒聽他抱怨過什么,依然還是那么踏實勤奮,早出晚歸,默默無聞。

  那天偏下午的時候,梶男低頭宰著一條草魚。他把魚宰好后,裝袋打包,遞給客人。客人離開后,他擰開水龍頭沖洗刀具和案板,案板上粘著魚腸和魚血。收拾妥當后,他把手在自己的圍裙上擦干,坐下來,等待下一個顧客。他每天要宰好幾百條魚,多時上千條。有時忙起來連坐的空當都沒有。

  栗子什么時候出現(xiàn)的他根本沒注意到,總之,栗子把一條青波丟在案板上后,梶男才回過神來。他一抬頭,發(fā)現(xiàn)栗子來了,驚訝地眼珠溜圓。“你,你怎么來了?”梶男不敢相信。

  “我怎么就不能來啊?”栗子反問道。

  “不是,不是,只是沒想到你會來?!睏|男操起刮魚刀,熟練地刮著魚鱗。

  “我來買條魚,順便看看你?!崩踝游⑿χf。

  梶男剔除魚鰓,把魚腸也清理出來。他沖洗著那條一斤多重的青波,嘴角帶著笑意,面容十分喜悅。他說:“你會做魚嗎?”

  栗子一嘟嘴,仰著下巴說:“當然,可不要小瞧我喔?!?/p>

  梶男把魚裝袋打包,遞給栗子。宰魚的過程只用了不到三分鐘,到這時,梶男才后悔,后悔宰得太快,不得不和栗子道別了。栗子接過宰好的青波魚后,也沒怎么逗留,但她說了一句讓梶男激動莫名的話:“下班了來喝魚湯哦?!?/p>

  梶男按捺住內心的狂喜,追問說:“你晚上不是要出去嗎?”

  “傻瓜,我休息了?!?/p>

  “休息?”

  栗子湊近梶男低聲說:“生理期,懂嗎?”

  梶男是懂得的,在懂得的一瞬間,臊得滿臉赤紅。臉紅,脖子耳朵也紅。

  栗子走后,梶男無心工作了。宰魚時,甚至把食指割破了。鮮紅的血在案板上洇開,像一朵碩大的梅花。八年來,他首次出現(xiàn)心不在蔫的狀態(tài)。早在幾天前,田老板就覺察出了異樣,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,也沒有找出使梶男起變化的緣由,所以才一直閉口不提??墒蔷驮趧倓?,在栗子與梶男交談的時候,他明白了。栗子就是癥結所在,是她在左右梶男的心弦。他再清楚不過栗子的身份,有一次,他用錢和栗子的肉體有過交易。當然,這件事他誰也不會告訴,親友不會,妻子不會,包括梶男也不會。他會讓這件事爛在肚子里,發(fā)酵,發(fā)酵,變成一汪清水,排出體內。他走來開導梶男,他可不想梶男心思渙散,為一個不值得付出的女人成為一個工作怠慢的員工。他直戳要害說:“梶男,你不能對她產生感情。你要知道,她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女人?!?/p>

  梶男低著頭,一聲不吭。但他在聽,在聽田老板的勸說,他知道田老板所指的是栗子。關于栗子的一切,他都想了解?!八桓蓛??!碧锢习蹇偨Y說?!澳忝靼孜沂裁匆馑紗??”

  梶男大概猜到了。栗子每晚出門這一現(xiàn)象就是力證。但他內心掙扎著不愿意承認,除非,除非他親眼目睹。在此之前,他情愿自我蒙蔽,寧愿相信栗子從事的是一份正當?shù)墓ぷ?,只是需要上夜班而已。他有些顫栗,肩膀微微聳動著?/p>

  “田老板,”梶男緩慢而堅定地說,“我想請兩天假?!?/p>

  他的語氣從容、冷靜,有一種讓人無法否定的決心摻雜其中。

  沉默半晌,田老板開口說:“好吧,你休息一下也好。八年來,你還從沒有主動提出過休息??磥砟闶怯龅叫┦虑榱?。好好休息兩天,我剛剛說的話,你也好好想想,考慮考慮。畢竟是過來人的經驗,沒壞心,全是為你好??茨銌渭儯履阏`入歧途······”

  梶男陷入極其凌亂的狀態(tài)中,一方面,他迫切想走進栗子的生活,打開她的內心,住進她的心房;一方面,他又害怕果真像田老板說的那樣,她從事著不正當?shù)穆殬I(yè)。他陷入糾結的膠著狀態(tài)里中了。但很顯然,目前前者取得了優(yōu)勢,戰(zhàn)勝了后者。這一點從他請假就可以看出來。他請假的目的不是為了反思反省,而是為了走近栗子。栗子的生理期不用去工作,他剛好可以和她待在一起了。自從上次深夜促膝而談后,他再也沒有機會撞見栗子(除了剛剛栗子買魚一事),是兩人的工作時間差導致的。見不到栗子,梶男就會心神不寧,一連幾天不見,梶男可謂是備受煎熬之苦。恰好適逢栗子生理期,他可不愿錯過這次走近栗子的機會。

  下班回到家,他沒有立即趕往栗子的住所,而是沖進浴室洗了個澡,頭發(fā)、臉頰、身體、指甲,都用香皂細細洗了一遍,確保沒有魚腥味后,才走出浴室,穿上一身新?lián)Q洗的衣服。衣服在陽臺上晾曬過,散發(fā)出陽光的味道。他在客廳里走來走去,思考著要不要去敲栗子的房門,假如說栗子只是隨口一說,并不是真的要他去喝魚湯,那豈不是很尷尬?如果不去的話,是不是又有點不守信用?他又糾結起來了。好在這時栗子主動敲響了他的房門,敲門聲幫他解決了一個去還是不去的難題。答案自然是,他去了。

  喝魚湯僅僅是喝魚湯,沒有別的意思。不過為了做好這碗魚湯,栗子可是下了大工夫。她翻爛了整整一本食譜,里面做魚湯的方式有幾十種,最終她選擇了一種簡單易行的制作方法。做出來的湯,清淡,清澈,清白,滋味爽口,毫無腥味。梶男一口氣喝下兩碗,又吃了一些魚肉,魚肉煮得很爛,很有味道。他邊吃邊喝,喝完一杯,栗子又給他滿上一杯。栗子雖然只是在一旁看著他吃,自己并沒怎么吃,但臉上卻洋溢著少有的快樂。他們不時交談,氣氛融洽。梶男逐漸適應栗子對自己的好了,毫無疑問,他們之間的距離在拉近。梶男覺得,栗子對他的好,不僅不圖什么,相反還有一種珍貴的真誠在里面。這一點區(qū)別于其他人。

  先喝的葡萄酒,一瓶見底后,又喝了一瓶冰啤酒。兩瓶酒下肚,梶男漸漸頭昏起來,他的酒量本就不大,何況又是兩種酒摻和在一起喝,再加上心情有些亢奮,難免產生了醉意。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往下掉,他知道撐不住了,于是搖搖晃晃站起來,卷著舌頭說:“我有點多了,先回去睡了?!崩踝由锨胺鲋?,送他回去。他掏出鑰匙,捅了幾次鎖芯,都沒捅進去,栗子幫他開了門。他扶著門框,迷迷糊糊地問:“栗子,你告訴我,你從事的是什么職業(yè)?”

  栗子一愣,神情有些緊張,不過這些梶男都沒有注意到,他醉得不著邊際。栗子說:“明天,明天等你清醒了再告訴你。”其實第二天,梶男清醒后,沒有再問,栗子也沒有再提起。

  梶男在關門的一瞬說:“栗子,我請假了?!?/p>

  “你有事要處理?”

  “有。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“陪你解悶?!?/p>

  第二天梶男醒來,想起昨晚說過的話,立刻感到面紅耳赤。然而話已出口,覆水難收,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了。他穿戴整齊,下樓吃了早餐,又買了一份打包回樓上。他輕輕敲響栗子的房門,栗子揉著睡眼給他開了門。她瞪大眼睛,指著梶男手里的打包袋:“那是什么?”不出所料,梶男回答說早餐,包子和豆?jié){。栗子幾乎從來不吃早餐,早餐的時間她通常在睡覺。但今天是個例外,洗漱之后,她盤腿坐在沙發(fā)上,一手拿豆?jié){杯一手拿包子。她咬了一口包子,是砂糖餡的,她最喜歡的一種,排在第二的是蔬菜餡。她難以置信說:“你真的請假了?”

  梶男坐在一旁,倚在沙發(fā)靠墊上?!笆钦娴?,有兩天時間?!?/p>

  “你準備怎么分配?”

  “想著陪你出去轉轉?!?/p>

  “是你陪我,還是我陪你?”

  “有什么區(qū)別嗎?”梶男疑惑不解。

  “哈哈,”栗子說,“的確,也沒有區(qū)別。”

  吃到最后一只包子時,栗子吃到了豬肉餡。她不喜歡吃肉餡,皺著鼻子說:“怎么有個肉餡的,你幫我把餡子吃了?!彼e著咬開一口的包子,梶男湊過去把肉餡吃了。她則把剩余的皮兒吃了。

  栗子去到臥室換衣服、化妝,梶男坐在客廳的小沙發(fā)上等待。非比尋常,今天栗子好像有點拿不準主意,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試,每試穿一件,就走出來給梶男看。梶男每一件都說好看,栗子就說他拍馬屁一流,就是沒主見。這有點冤枉梶男了。他確實覺得栗子穿每一件衣服都好看,都很搭配,他說的是實話。她的身材和臉型天生就是為穿衣搭配而生的。最后,栗子一錘定音,敲定了今天的風格。她上身穿藍白條紋的帶袖寬襯衫,下穿淡藍色牛仔毛邊短褲,腳穿白色休閑鞋,她的眉毛細而狹長,像柳葉,似新月,鴨蛋形的臉頰上撲了一層薄薄的腮紅,顯得更加紅潤通透。整體看來,娟秀雅致,清麗脫俗,楚楚動人。對比起梶男,無論從氣質上,還是穿著上,栗子都要高出一大截。梶男的裝扮很平常很不入流,他和很多平凡的男人一樣,追求的是一種簡單方便,讓他像栗子一樣,為挑選一件出門的衣服而折騰大半個小時,他是如何也干不出來的。

  在即將出門之際,栗子忽然想起什么?!暗纫幌隆!睏|男應聲停下來。

  栗子從斜挎在腰間的包里取出一只折疊的小鏡子,她對鏡照了照,又對梶男抱歉似的咧嘴一笑說:“還要再等一下,我要補個妝。”她取出一只睫毛膏,對鏡翹起睫毛,潤飾一番,睫毛變黑而且變濃了。確實比之前要更加好看扎眼些了。她又拿出一只唇彩,輕輕在唇間點了兩下,然后抿起嘴唇,使色澤在嘴唇完全化開。栗子站著補妝,梶男就在一旁看著,他還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一個女人化妝,因此他看得一絲不茍,栗子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,都悉數(shù)被他收入眼底,刻入腦海,成為經久不忘的記憶。

  在人群密集的游樂園里,栗子是絕對吸睛的存在。一路上,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頻頻回顧她,張望她,目光始終聚集在她身上。相反,梶男雖然走在栗子的一側,但卻是被忽視的存在,是多余的角色,根本無人把他放在眼里。就算有人把他看在眼里,匆匆撇過一眼,也是帶著鄙夷不屑的神色,似乎心里在說,這么美的女人怎么會和這種家伙待在一起。起初,在這種有色眼睛的逼視下,梶男感到有點不適,有點自慚形穢的念頭,但很快他就發(fā)現(xiàn),栗子根本不把那些人投來的目光放在眼里,仿佛他們和他們的目光根本就不存在似的。她只對梶男熱情洋溢,對其他的那些路人根本不屑一顧。梶男丟掉了內心的包袱,感到十分踏實和滿足,于是步履輕松,話語也密起來了。

  “你來的多嗎?這兒?!崩踝訂?。

  “不多,”梶男說,“很少來?!?/p>

  在經過旋轉木馬的圍欄時,梶男收住腳步。

  “去玩一把?”梶男提議說。

  “你喜歡騎木馬呀?”栗子笑道。

  “不好說,我還從沒有騎過。以前來這里,只是呆坐在休息區(qū)的座椅上,看著人們玩,自己一次也沒有嘗試過?!?/p>

  “沒興趣?”

  “不,是沒激情,沒動力。只想做個旁觀者,而不是參與其中?!?/p>

  栗子隱隱意識到梶男身上的變化,從他主動提出騎木馬可以看出來,他在變化。在此之前,或許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深埋于苦寒之地的蟬蛹,而不知自己實際也有鳴蟬的身份,以為自己是包裹在堅硬的卵殼里的蝶蛹,而不知自己也有成為飛蝶的可能。他在蛻變著,在獲取另一種新生,在他潛意識里渴望已久的新生。

  騎在旋轉不已的木馬上,梶男只覺天旋地轉,人影幢幢,如夢似幻。他閉上眼睛,依稀聽到故鄉(xiāng)春汛時期,山河解凍浮冰破裂的脆響。當栗子以為他不舒服,伸手來握他的時候,他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她的手。栗子發(fā)現(xiàn),他的手掌心已經被汗水浸濕了。

  走出游樂園時,已近中午,兩人都有點餓了。路邊剛好有賣涼面的小攤子,栗子拉著梶男去吃涼面。梶男邊走邊躊躇著,他望著馬路對面的一家餐廳,想著是不是應該去餐廳里吃。有過前兩次戀愛失敗的教訓,他不想再次因為吃東西而失去栗子。即便他和栗子的關系還很曖昧,說不清是戀人還是友人,可就算是友人,他也不想失去。在他思索之際,栗子已經買完單了。他偷偷觀察栗子的神色,發(fā)現(xiàn)她笑得還是那么開心,那么自然,沒有半點不快的跡象。終于,他在心中得出結論,栗子是和她們不一樣的。

  下午他們去郊外爬山了。

  在暮靄時分,他們抵達了山頂。

  天空黑藍,群山巍巍。夜歸的候鳥在天際間游弋,叫聲渺遠空靈。

  后來,他們坐在山頂?shù)臎鐾だ锏却鼓唤蹬R。不為別的,只為看一看螢火蟲。然而,那天晚上郊野的螢火蟲十分稀少,他們只看到了零星的幾只。趁栗子不注意,梶男抓住兩只螢火蟲,裝在他早已準備好的褐色小瓶里了。他把瓶子悄悄塞在口袋里,打算給栗子一個驚喜。

  回到市區(qū),他們在一家燒烤攤就坐了。點了肉串和蔬菜,以及四瓶啤酒。他們邊吃邊聊,為這一天的盡情的游玩感到心滿意足。期間,梶男講起自己兩次戀愛失敗的經歷,栗子笑得合不攏嘴。她說:“那不是你做得不對,只是你和別人做的不一樣而已。她們不理解你罷了,不是你的錯?!睏|男也談到了曾在咖啡館用咖啡干杯的情景,她說:“真是傻瓜,哪有用咖啡干杯的,怪不得那群女孩笑話你?!睏|男談自己談得越多,她反倒越覺得梶男可愛。她沒有覺得梶男哪里有不是之處。

  梶男去買單時老板告訴他,已經有人付過了。原來栗子趁著梶男去廁所的間隙,已把賬結了。梶男抽出三百塊錢給栗子,栗子拒不接受。梶男說:“應該我請的?!?/p>

  栗子把手背到身后連連搖頭說:“不對。騎木馬是你請我的,現(xiàn)在理應我請你才是?!?/p>

  他們徒步走回到位于草裙巷子的住所,奔波了一天,兩人都有些倦累了。樓道里,他們各自開了自己的房門道了晚安后,梶男讓栗子閉上眼,栗子乖乖閉上了。梶男把一只小瓶子塞在了栗子的掌心里,然后迅速閃身進屋,關上了房門。他長舒口氣,背靠在冰涼的房門上,過了片刻,他轉過身趴在貓眼上看栗子的動靜。只見栗子把那只小瓶子捧在眼前,瓶里的螢火蟲發(fā)出暖暖的橘光,光芒倒映在她的眸子里,灼灼如星。

  第二天,他們依然出去玩了一整天。先是去的電玩城,玩了射擊,玩了投籃,在這兩項上,梶男的沉著占了上風,他的命中率比栗子高。但當栗子拉著梶男跳上跳舞機時,由于圍觀人群較多,梶男膽怯了。他從沒玩過這個,他的肢體動作十分僵硬,思維也跟不上節(jié)奏,只覺得屏幕上的圖標閃爍得太快。而一旁的栗子卻跳得很有水準,每一個步點都踩得無比準確,肢體動作也堪稱完美。他不得不驚嘆,也不得不佩服,驚嘆栗子舞姿的優(yōu)美,佩服栗子心態(tài)的從容和思維的敏捷。臨走之前,他們玩了推幣,先開始還贏了點,聽著游戲幣嘩嘩嘩淌出來的聲音,他們開心極了。可是好景不長。半個鐘頭后,一小筐子游戲幣,輸?shù)靡粋€也不剩了。當晚他們去看電影,梶男試探著摸到栗子的手,然后輕輕握住,像握著一枚易碎的珍貴之物似的小心謹慎,提心吊膽。栗子沒有拒絕,仿佛渾然不知,眨也不眨盯著大銀幕。

  五 豺狼之夜

  兩天的假期轉瞬就過去了,一切回歸正常。梶男又要去工作了。如果可以,他真想把時間的針腳給調慢些,慢到永遠都沉浸在那兩天的假期里。在那兩天的假期里,他體驗到了平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快樂,難以忘懷。在宰魚的時候,他的腦海不再空洞洞一無所有,而是浮現(xiàn)出了栗子的音容笑貌,以及他們從認識到目前為止的點點滴滴。

  四天后,栗子也去工作了。

  他們見面的機會更少了。連續(xù)三天了,梶男都沒有見到栗子。每晚他睡不著覺,就會胡思亂想,想著栗子每晚出去到底從事什么工作?是不是真的像田老板說的那樣呢?闐無人寂的深夜,每當聽到樓道里傳來說話聲和腳步聲,梶男都會猛然從床上坐起,心中有股沖動,想去一探究竟,看看栗子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。但他總是在最后關頭克制住自己的沖動,他太害怕,太害怕,害怕自己因此而失去栗子,遠離栗子。

  有一次他實在沒能忍住,向門口走去。門外樓道里是有意壓低的交談聲,雖然聲音被壓得很低,但梶男還是聽出來那是栗子的聲音。她在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對話。梶男趴在門上,透過貓眼看出去,果然,他猜對了。栗子打開房門,兩人并肩走進去。

  梶男癱坐在地上,如一堆散架的朽木。

  隨后的幾天里,他發(fā)現(xiàn)每天晚上,栗子都會帶不同的男人回來。十多分鐘后,男人離開,栗子出來把男人送下樓道。即便有所心理準備,梶男還是難以接受栗子是小姐這個事實。他變得郁郁寡歡,萎靡不振,食欲也很不佳。睡眠質量也呈直線下滑。晚上他一閉上眼,滿腦子都是栗子,只是這時的栗子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了。栗子再在他腦海里出現(xiàn)時,已變得虛假、淫穢、面目可憎,被不同的男人擁抱在懷。他開始做噩夢,甚至夢到一個禿頂?shù)臉O其丑陋的男人,滿嘴滿臉都在腐爛,蛆蟲橫行,口中發(fā)臭的綠色的涎水流淌在栗子的全身,到后來,整張床都被綠色涎水淹沒,栗子被覆蓋在涎水之中。

  他逐漸躲避栗子了。

  走在巷子里,他會專心留意著,如果看到栗子的身影,他就轉身調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,避免兩人擦肩而過。更多的時候,他就算下班了,也不回公寓,只是貓在附近的一處角落,暗中觀察,非要等栗子走出去上班后,他才現(xiàn)身快步跑回公寓,鎖上門,拉上門鏈。栗子或許覺察到什么了,有天晚上她來拍梶男的房門,梶男倚在房門上,痛苦的合上眼,拒不開門。門外的栗子啞著嗓子說:“梶男,你開門,我有話要對你說。”“我知道你在門后,你開開門,我們好好談談?!薄皸|男,你開門。”她的話音里帶著哭過的痕跡。梶男硬著心腸,跑回臥室,抱出冬天的被子,把自己嚴嚴實實蒙在被子里。接下來的兩天晚上,她也來了。但梶男堅決不開門。梶男擔心她到菜市場找自己,甚至考慮著要不要辭掉工作搬到別的地方?終究,栗子沒去菜市場找他,后來也不再深夜拍門了。

  栗子不再打擾他了,一切似乎回歸如初,他們仿佛從來沒有遇見過。這時,梶男心里另一種聲音占據(jù)上風了。他開始不能忍受沒有栗子的日子了,并且開始念起栗子的好來。他自責自己過于苛刻,過于狹隘,栗子和自己本就不是戀人關系,亦非親屬,根本沒有借口和理由對她橫加指責和干涉。他為自己的魯莽草率而愧疚萬分,懊悔不已。

  夜里他變得異常警覺,整晚坐在客廳的沙發(fā)上,像只豺狼似的諦聽著深夜的細微之聲。為的是獲取一點關于栗子的訊息。栗子猶如人間蒸發(fā)一般,沒了活動跡象。梶男為了獲得一點蛛絲馬跡,稍微聽到點動靜就從沙發(fā)上一躍而起,趴在貓眼處暗中觀察著外面樓道。連續(xù)幾天,她都沒有見到栗子的身影,她的聲音也再也沒聽到。他擔心栗子尋了短見,幾欲去叩響栗子的房門,但還是無法鼓足勇氣。他想到了一個主意。他跑到陽臺,趴在陽臺上張望栗子的臥室。臥室里每晚都有燈亮起,到了凌晨,才關掉。雖然有窗簾阻隔,看不真切,但知道栗子還好好的在里面,梶男就放心了。

  從那以后,每天晚上梶男都要坐在沙發(fā)上等待,時不時走到陽臺看一眼,直到栗子的臥室的燈光熄滅后,他才返身自己的臥室,栽倒在床,和衣而睡。

  有一天深夜,梶男像往常一樣,坐在黑漆漆的客廳里,等待栗子的燈光熄滅。那天他有些困倦,為了使自己打起精神,他給自己沖了杯濃茶。凌晨一點左右,梶男再次走到陽臺時,發(fā)現(xiàn)栗子的燈光已經熄滅了。她臥室的窗戶敞開著,輕柔的紗布被晚風吹拂微微擺動。天空一輪圓月,散著清輝,淡薄的云絮在碧空中安詳漂浮。眾多星辰之中,梶男抬頭的一瞬間就看到了豺狼星座。他不懂星座學,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看到了它。

  他回到客廳不久,聽到樓外有窸窣的異響。等他重返陽臺時,兩個黑衣蒙面人已經松開安全繩,踩著窗框,躍入了栗子的房內。他只感到周身的血液在以罕見的速度快速流轉,心口像壓著一塊巨石,口干舌燥,喘息劇烈。他攥緊拳頭,牙齒和關節(jié)咯嘣咯嘣作響。他頓時充滿力量,感到前所未有的勇猛,體內的肌肉繃得幾乎要炸開。隔壁栗子的臥室里傳來一聲絕望的驚叫,隨后是掙扎聲、恐嚇聲、臺燈炸裂聲、桌椅倒地聲、鏡子碎裂聲,栗子的聲音漸漸小去,只能聽到微弱的嚶嚶哭泣。她嘴里被塞進一條毛巾,手被反綁在身后。

  梶男從廚房的墻壁上取下一把磨得鋒利的刮魚刀,走回陽臺。他的瞳孔里跳動著燃燒的淡藍色火焰,透出一股森寒之氣。他把細長的刀子叼在嘴里,攀住陽臺的外墻,跳上去。他又一步躍到栗子的窗臺上,從嘴里取下刀子,拿在手上,翻窗而入。他像一只嗜血的豺狼,見到了自己的獵物,毫不猶豫沖上去。每天成百上千條殺魚的經驗,使得梶男對于刀子的運用技法早已爛熟于胸。他揮起刀子直取要害,毫不拖泥帶水。寒光一閃,那個名叫阿仔的家伙只覺脖子一涼,剛剛脫下的褲子都來不及提,就一命嗚呼了。他的哥哥阿堪大受震驚,他看清梶男那張陰森可怖的臉了。這更讓他顫栗如抖,拿刀子的手也搖搖晃晃。月光下,梶男的面容毫無表情,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。他明白,眼前這人已將生死置之度外。但他還是要拼死一搏,為他倒下的弟弟。他紅著眼睛揮著匕首向梶男沖去,梶男用刀子抵開他的匕首,反手一刀,插在他的胸口。他站立片刻,后退一步,轟然倒下。只是他至死也想不明白,為了這次的行動,他們做了十多天的暗中觀察,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潛在的危險。他想不明白眼前這個手持利刃的男人,這個猝不及防的闖入者,從哪里冒出來的?又是從哪里得來的勇氣?

  浩瀚無垠的星空中,雙魚星座熠熠生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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