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年在四川宜賓生活和工作的時候,常去由長寧縣和江安縣共管的蜀南竹海游玩,常見到當(dāng)?shù)厝酥谱骺曜涌曜犹?。?后來在江西井岡山,浙江安吉等地旅行時,也見到制作筷子的手藝人,用心打磨收益并不高卻哪個中國人都甩不掉的筷子。
筷子是中國人文明體系中的一個絕對重要的標簽筷子套。我注意到,近來,電視不厭其煩地播著引導(dǎo)世人正確使用公筷的公益廣告。這段廣告雖說仍然有商業(yè)利益的元素和國人極其擅長的“裝”的元素在內(nèi),但仍然不失為一種文明行為。
筷子的產(chǎn)生,最為直接和重要的用途,就是吃飯筷子套。更為重要的是,通過筷子,中國人意識到文明是什么東西,明白穿衣吃飯不僅可以看出一個人一家人一個家族一個地區(qū)一個朝代的人的品味品質(zhì),還能看出他們是不是懂得規(guī)矩,懂得做人等等。幾乎每樣在中國人的腦袋里和心靈里發(fā)明并生產(chǎn)出來的東西,都被中國人納入了屬于中國人民族屬性的文明體系中,而做人是其重要的一環(huán)。
在宜賓的蜀南竹海,制作筷子的人會牢牢記住,每根筷子的長度是七寸六分,意在指人有七情六欲,而滿足舌尖味蕾的需求,更是人存在的首要任務(wù),民以食為天嘛筷子套。但吃東西,活下去,不是為所欲為的,而是要有規(guī)矩的,要好好做人的。因此,他們便把筷子制作成一頭圓,一頭方的樣式,意蘊為:沒有規(guī)矩不成吉印通。當(dāng)然,要是在此基礎(chǔ)上理解為“天圓地方”,人神共存于天地之間,吃吃喝喝,玩玩耍耍,快快活活,和和美美,該是多么美妙的生命景象啊。
一次性筷子沒有這樣的長度和吉印通的造型,姑且不說它們造成的污染和浪費,單就這種小家子氣的造型,就給人一錘子買賣的印象筷子套。一錘子買賣是生意場上的大忌,也是人際交往,尤其是崇尚高品格生存方式的人所不屑不齒的。
沒有必要,也沒資格在此譏刺和貶謫西方人的刀叉,那是另外一種類型的文明物質(zhì),金屬自有金屬的質(zhì)感和魅力筷子套。
至于現(xiàn)在餐桌的禮儀之一的公筷使用規(guī)矩,我不以為然筷子套。原本給別人夾菜,既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親熱之舉,也不是害人損人置人于死地的行當(dāng),中國人自古就這樣,隨其自生自滅最好。要是實在要在饕餮們的餐桌上禮儀禮儀,最好是別夾菜了,中國人崇尚的禮儀,本質(zhì)上就是儀式,儀式多是做樣子的,現(xiàn)在的人總愛說自己是個儀式感強的人,說白了,就是裝模作樣,愛拿腔拿調(diào)而已。餐桌下斗得你死我活,人鬼不如,偏偏到了餐桌上就要禮儀禮儀,那就用自己的筷子唄,為啥,大家都吃,都有吃的喝的,我的就是你的,你的也是我的。看到過人在食欲驅(qū)使下口水都流成地下河了,卻不得不拿起自己筷子旁邊的公筷,裝出很親熱,很有禮節(jié),很有教養(yǎng)似的,將菜夾到別人碗里,而別人又不得不暫時掐掉自己已經(jīng)被植物油動物油誘燃的欲望之火,放下筷子,伸出雙手,放在碗沿邊,笑容可掬地,不停地低頭曲頸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謝辭。其實,夾菜的人和被夾菜的人,都感到麻煩,甚至是煩躁,但為了禮儀,為了面子,為了所謂的教養(yǎng),為了在大庭廣眾之下盡情演繹的孝道,人們不得不這么夾來夾去,委實是另外一種類型的夾著尾巴做人的方式了。當(dāng)然,最為標準的,最為形象的,最為直接的,最為持久的,最有古老中國文化形式之一的,還是官僚們在餐桌上的形式,敬酒,夾菜等,每個環(huán)節(jié)絕對不能少,尾巴夾得好不好,事關(guān)前途,甚至身家性命,不可稍有懈怠和疏忽,而被恭維和伺候的主,在另一個飯局上,不幸成了拿著酒杯和筷子的下屬,輪到他們夾著佳肴,將尾巴夾在屁股后面的時候,他們自然也不敢稍有造次。
小時候,在鄉(xiāng)下,一些長輩給晚輩夾菜,以示喜愛和做長輩的善意筷子套。他們往往要將筷子在嘴里吮吸幾次,直到筷子上的飯屑油腥被他們的舌頭嘴皮擦干凈了,才將筷子伸向菜肴,夾起來,放到晚輩碗中。給長輩夾菜,也多半如此,當(dāng)然,也有別的方式,比如,用抹布擦的,或毛巾擦的,要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抹布或毛巾,那些人干脆就把筷子伸到胳膊窩下面,使勁抽兩下,再夾菜,懶惰一點的,直接撩起衣服一角,就開擦。
這是陋習(xí),說起來讓人不爽,一些鄉(xiāng)下人還以為我這是在羞辱和褻瀆鄉(xiāng)下人筷子套。不是這樣,真不是這樣。
城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,只是在請客吃飯的時候,保持相敬如賓,有一定的間距,但又不失那點不多不少的親熱的味道,夾菜的現(xiàn)象也很少筷子套。但在他們自己的屋子吃飯時,夾菜,包括用各種方式擦筷子的方式,也算不上衛(wèi)生和文雅。
筷子將糧食和規(guī)矩一同夾起來,送入中國人的腸胃和精神靈魂之中,不是奇跡,卻比奇跡更長久筷子套。
在歷史的漫漫長路上,使用筷子的方式有時很像踩著高蹺走路,有時它們變成了暗器筷子套。人們可以彼此遺忘,甚至數(shù)典忘祖,讀書或不讀書的人,大多會理解為這是自然的,沒必要上綱上線,但要是吃飯忘了帶筷子,則會被人嗤笑。